由中国科学院大学校友会、北京君和创新公益基金会联合主办,主题为“和而不同,思想无界”的CC讲坛第58期演讲2024年3月3日在中国科学院大学(北京玉泉路校区)礼堂举行。来自幸福心学生命成长中心韩于出席,并以《重度抑郁症的康复和重生之旅》为题发表演讲。
大家好,在开始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能不能看到我上衣的颜色是什么?白色对吧?虽然大家没有回答,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因为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太正常不过了。但是我以前看到的世界,它不是黑色的,它也不是灰色的,而是没有任何的色彩。曾经我是一位重度抑郁症双向情感障碍空心病患者,当然现在能够站在这里给大家分享,是希望能够把我从重度抑郁到彻底康复,最真实的经历,最真实的感受分享给大家。而且,四年的时间,我重新定义了抑郁症的康复。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问过一个问题,如果吃饭是为了活着的话,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曾经我被这些问题深深困扰着,我上学比较早,家庭也比较和睦,从小比较乖巧懂事,一路上顺风顺水。如果的话,可能我现在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人生好像可以继续这样按部就班下去,但是在我19岁大三的那一年,上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从2016年底开始,我每天持续性的情绪低落,偶尔暴躁,伴随着头痛心悸。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更可怕的是我找不到任何的原因。我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我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我的家庭也很和睦,没有什么学业的压力,就像是走在一条平坦的大路上,突然被一阵旋风裹挟,每天被恐惧笼罩着,被死亡吸引。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天,是我把头搭在了我们宿舍的窗户上,看着底下的人群走来走去。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不是没有学习的能力,只是感受不到有任何的意义。
一个问题瞬间暴击了我的大脑。吃饭是为了活着,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从那天开始我每天呆坐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干。每天拉着舍友聊天,谈论活着和死去。老师和同学们建议我去医院检查看看。当时做完一整套的检查下来,我拿着厚厚一沓的检查报告,医生告诉我重度抑郁症。当所有一切都化归于这一个解释的时候,我舒了长长的一口气。原来不是我疯了,原来我只是生病了,那不就说明只要我努力的配合治疗,我很快就能好起来吗?
没有想到的是往后三年的时间,我吃了三十多种药物,做了若干次的心理咨询,经颅磁刺激,11次的电休克,除了离死亡越来越近以外,我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到2018年我再去北京安定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看到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他好像在问我,你怎么还活着?伴随着一次一次的复查,一个标签贴到了我的身上。当时住院50天,每天晚上一针安眠药,第二天早上就会被轮椅推入治疗室做电休克治疗,出来之后晚上再一针安眠药,痴呆失忆没有什么清醒的状态,如果只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当时的我就像一个空壳,很多人都劝我说你不要想太多,你要多出去走一走。这句话对我而言,就像是你对感冒的人说你不能再打喷嚏,对一个哮喘的人说你不能再咳嗽,对一个癌症的人说你不能疼一样难。难治性抑郁症、焦虑症、双向情感障碍、空心病、长期电休克、终身服药,这些都是我身上的标签。当时我真的心如死灰,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再去拥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当时写了一封遗书,准备就这样放弃了,但是我内心深处又有那么一丝的不甘,我是不是还要做点什么才能给我的生命画上一个句号?
这时候,我看到了幸福书院的一篇文章。开头是这样子的,“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流浪。”时至今日,我仍庆幸我是有多幸运才能寻到这片让余生不再虚度的地方。这一句话触动到了我,想去那看看,看能不能安顿我漂泊了这么久的灵魂,是我在想要了结自己之前最想做的事情。
刚到那儿的时候,一如往常抑郁发作,我就出去躲着。躁狂发作,我就假装自己是精力充沛。反正人多人少没有关系,园子很大,在那里我没有被当做一个病人,我也没有被当做一个正常人,我只是被当做了人而已。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一位贵人——幸福书院院长金老师。
有一天,他问我一个问题。他说:“韩于,如果现在马上就能实现你一个愿望的话,你最想做什么?”我当时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想死!”这好像是一个不需要丝毫犹豫的答案。
从每天的太阳升起到落下,我的大脑中永远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什么时候去死,什么时候死,才能不给别人带来麻烦。金老师发现了我的危险,他开始跟我有了一次深度的交流。他跟我打比方说,他说:“韩于,你就像开着一辆刹车失灵的车,在往悬崖方向冲。对于亲人的牵挂,让你把脚伸出车外,车头向着悬崖,脚和地面摩擦血肉模糊。”太贴切了。从未有过人能够如此真实的懂我,从未有过人能够真正的走过我的内心。我不是没有见过心理咨询师,也不是没有和别人聊过天,但是我发现他跟我的整个的对话过程没有说教,没有评判,没有定义,没有劝导,没有担心。他没有带着任何他固有的想法来和我交流,理性,但又带着共情感性,又不被我自己的情绪牵扯,其中那种活泼自然的感觉,让我感觉我的心门好像打开了一条小缝。我当时的形容是只打开了0.01%,因为我不敢让它打开,好像可以从这抑郁的深渊中跳出来,好像又不敢。我想试一试。从那之后,金老师发给我很多的视频资料来学习,不论他去哪里讲课,我都去旁听。
当时在那里还有一个高中抑郁生活的休学的小伙,也在一次旁观他和金老师的聊天,当时金老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对于人生的疑惑是什么?对于未来生活的希望是什么?”他说:“我想生活得更自在一些,不希望被捆绑。”整个聊天的过程,金老师并没有要他有更好的学业,更好的工作,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更大的自由度,反而是通过一点点的引导,像剥洋葱一样的把这些外在因素带给他的约束全部帮他解除掉了,一切都回到了他自己生命本身上来。
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以前我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其他人给我一切的帮助,无不例外都是围绕着神经递质分泌、情绪控制、家庭伤害重大创伤等等外在的因素而言的。探究抑郁症等精神疾病的根源,应该回到生命本身上来。也是在那一天那一刻,我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那天我发了这样一篇朋友圈,今天我看到的天是蓝的,花是美的,风是暖的,太久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种感觉。我想紧紧的抓住这份来自于生命最深处的力量,我想紧紧的抓住这份喜悦,这份感动也是在那一天我停掉了我一半的药物,状态反而更加稳定了。
我从对于外来外在依赖的希望,一步步转化为了对自己的希望。当然整个过程也没有那么一帆风顺,波荡起伏,这是我每天要填写的幸福日课。左边一列根据我每天的情绪进行记录觉察,重新定义转世成志。右边我按照爱情进行成每天安排我自己的活动去生活。坚持这样训练下来之后,我发现好像我们之前那么一瞬间突然爆发的情绪念头都可以被无限的拉长,我们可以不被情绪裹挟着往下走,而是从情绪上停下来往回倒,情绪背后是因为我们有不舒服,有不如意,不舒服背后是因为我们看不惯,看不惯背后有我们的定义和判断,而定义和判断背后是我们的认知,对于生命的认知,对于万事万物的认知,当所有的一切都能够从情绪上停下来,提升一个维度去看待的时候,定义变了,情绪也就化解了。
随着在书院的生活学习的越来越深入,我发现我看待世界,看待生命的视角好像发生了变化。从以前的二元看世界,有是非、有对错,有黑白,到慢慢的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缘和合而生,因缘消散而灭,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常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定义的存在。我们如何定义这个世界?就会感知到一个怎样的世界,就会看到一个怎样的世界,让我们内心不能宁静的永远不是外在的事物,而是我们对于外在事物的判断定义和认知。接触到这些智慧的时候,我深深的被震撼到了,因为这是在我前20年学习生涯以来从未接触到过的,但是这些对于生命的理念好像还只停留在我头脑的层面,继续这样生活着。以前的生活是按照惯性在生活,带着情绪,生活中所有发生的一切的东西都会影响我自己,都会让我自己内心评判一番,然后有很多的情绪拉扯自己。当我有了这样一份对生命新的理解新的思考之后,我开始带着觉知生活,生活中的所有的事情都成为了我生命不断向上的助力。
慢慢的我发现我以前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于我的执念,从最一开始对于探求真理的执念,再到对于死亡的执念,再到对于药物的执念,对于康复的执念,对于我内心把衡量是非对错美丑好恶的尺子的执念,有了执念,我就有了患得患失,就有了很多的情绪,后面我停掉了所有的药物,已经彻底摆脱了对于药物的依赖。带着觉生活在我的生活中,每一个细节中减少对我生命的消耗,带着觉生活在生活中的每一个链接中,增加对我生命的滋养。
第一次参加社会活动是北辰青年的5周年计划活动。当我在台下看着他们总结5年走过的历程,他们以一个团队的力量为社会奉献着自己做着社会所需要的事情。那一瞬间我像触电一样,在奉献中觉悟,在觉悟中奉献,我更加明确了我未来的生命价值,就是和他们一样,用我所学的帮助到更多的人。
如果说第一年是康复的话,第二年我走上了我的超越之路,我的生命还能做什么呢?在这一年我陪伴了一个精神分裂症的男孩,像当初金老师梅老师他们陪伴我一样,陪着他一起生活,在生活中去打开他的心扉,去给他聊天解惑。当然整个过程也很坎坷,因为他会有很多的抗拒,我也会在过程中产生很多的情绪,会感觉到无力。金老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像我当初陪伴你一样全然的去陪伴他,有没有用一颗无分别的心去陪伴他?”我发现我是没有的,我是有所求的。我在期待着我每天的陪伴他能够给我有所反馈,我在期待着他能按照我所预想的去改变去成长,而他就像前几年刚刚恢复的我一样,生命能量才恢复了,那么一点点,是完全承受不了我这满是期待和要求的陪伴的。于是我问金老师,“我需要做什么?”他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去觉察一下,你陪伴他的心,内心无分别,行为上有分别有期待,但不要执着于期待。”我就继续这样践行着。在后面的日子里,我和他的生命状态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每天我开始不断的觉察自己,我自己的心究竟有没有被他起起伏伏的状态而牵着走。我到底是有所求的陪伴,还是真正全然无所求的用我们的生命去陪伴他?后面我发现的一个神奇的事情,金老师说的没错,我变了他就变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更加理解了这三句话,什么是用生命陪伴生命,用生命影响生命,用生命唤醒生命。
原来让他好起来的并不是我说了什么话,或者是我做了哪些有技巧的引导,而是当下我那鲜活的生命状态也是在这一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我感受到了愿心的力量,我发现原来来自于心力的力量才是无穷的,任何力量都不是向外求的,都需要从我们的心底里去生发。也是在这一天我生命的意义开始落地了,就是怎样帮助这些抑郁症的人群,怎样帮助更多的人走出痛苦的深渊,是三个词给了我生命不断向上的力量,全然接纳,全然感恩,全然成就。
几年后我再度回到这个圈子,一个陪伴者成长师的身份,当然接触到的群体也是非常的复杂。有成年自闭症的群体,有带他出去活动,突然间爆发很大情绪的人,还有甚至躺在床上躺几个月都不能出门的抑郁症孩子。再度回到这个圈子的时候,很多人会感觉到担心担心我会不会被他们状态拽下去,每天和他们24小时生活在一起,陪伴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成长,反而我的生命状态更好了。是因为在面对这些所谓的负能量的时候,我没有把他们定义为负能量,而这个过程正是我利他心和愿心升起的过程。
这是在刚刚过去的2023年我陪伴的一个女孩,17岁重度抑郁症,多次的自残吞药、洗胃,反反复复住院,她做了39次电休克,在我当初那个年代11次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了,但是17岁的她39次。她已经时时刻刻徘徊在了死亡的边缘。当然现在的她经过我们一年的陪伴干预,她已经彻底的断药,完全的康复了。这是每天她在书院基地里的生活,一起和她做手工,一起她和小朋友一起在玩,然后她带着小孩来做幸福日课,借由陪伴孩子的过程去剖析自己,去捕捉自己的情绪念头,然后完成了一次35公里的徒步,总结自己的生命故事,也希望通过自己的故事帮助到更多的人。在整个陪伴她的过程当中去培养她的生活力、学习力、关系力、创造力和奉献力,去从灵魂深处激发他的生命力,让她从想死到不想死,到想活,到想好,到真的感觉到自己变好。慢慢一年的时间,很多人会好奇她到底是怎么抑郁的,她又是怎么好起来的。
其实对她家庭有一年深入的陪伴之后,我们发现她只有表面上看起来学业成绩上有些下滑,其他的没有任何的事情能对她的生命产生如此大的冲击了。但是我们发现影响他的藏在他家庭的最底层,对吧?而也正是发现了这些抑郁症患者背后底层的家庭原因,抑郁背后的底层机制,我们才能够这么笃定的说她们是彻底康复,不再复发。她的爸爸很细致,很温柔,她的妈妈也很能干,但是她们家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评判和控制。每天下班回家,自己看不惯的事情都要拿到饭桌上去评论一番,从小耳濡目染,她形成了很强的控制思维和评判思维,自己看不惯的事情就会爆发很大的情绪,一切事情的发生都要按照自己预想的思路来,也正是她的这两个模式,让她一步一步走向了重度抑郁的深渊,让她看不到生活的一点希望。
当然她的康复也不是彻底断药这么简单,随之还有她的家庭也因为她走上了生命成长的道路,一家人的模式都开始了改变,夫妻之间这么多年的心结也开始了化解,很多的情绪都开始了解构,这只是我们陪伴过的一个案例。
我不知道大家了解不了解我国的现状,抑郁症的现状。请大家看一组数据。中国精神卫生调查显示,我国成人精神疾病患病率为6.8%,其中抑郁症为3.4%,目前我国患抑郁症人数9,500万,每年有28万人自杀,其中40%患有抑郁症。还有一个更让人心疼的数字,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显示,50%的抑郁症患者为在校学生。仅仅我们当地的一个县级市,初中休学人数就达500人,而这500个休学孩子的背后是500个像我当初一样痛苦的家庭。其实这些孩子都是温暖的,都是善良的。越来越多的青少年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家庭给孩子制造了一个唯学业的执念,一切的溺爱要求控制围绕着为学业展开。一个个执念阻隔了所有的阳光,孩子只能在窒息中躺下,如何避免孩子走到我这一步,如何通过影响父母,就像改变刚刚39次电休克的那个女孩,改变她的父母,改变她的家庭环境,让父母把幸福觉生活带回家,给到孩子真正的希望和力量,成为了近几年我们干预的主要方向。
人生中没有一片雪花会落错地方,就像当初每一片雪花都成为了我空心病的推力,现在每一片雪花也都成为了我生命不断超越的助力。人生是每一个事件的累积,一切回到我们生命的本身上来,让我们人生中的每一个事情都能够成为我们生命不断超越的契机,愿所有人都能实现人生的自在,实现生命的超越,全然接纳,全然感恩,全然成就一切的发生。最后送给大家一句话,成为一束光,照亮所有人。谢谢大家!